夏木

时间循环

“说吧，你为什么杀了她。”
我拔掉钢笔的笔帽，食指蘸着唾液哗哗翻开刑事记录本。
“老兄，先别忙，能给我一杯水么?”靠在椅背上的男人解开衣领的纽扣，在昏暗光线的照射下显得胡子拉碴，满脸憔悴。
“谢了。”他接过小陈递去的纸杯。
“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吧。”我转动钢笔，轻轻敲打着桌面“你为什么杀了你的恋人?”
“警官。”男人用手指摩挲着纸杯的边缘，温热的触感使他暂时放松了神经，“你知道时间循环么?”
“请不要转移话题。”我握紧双手，直视着他眼睛“你为什么杀了她?”
“我承认第一次是我杀了她，我们争吵时她情绪不稳定，拿着菜刀冲过来，我用胳膊挡了挡，没有控制好力气，刀便割断了她左手腕的大动脉——我学过拳击。”
“你是说，第一次?”
“是的。之后她的死亡，都不是我做的。”
站在我身后的小陈情绪激动起来，“你这个畜牲，这分明是……”
我抬了抬手。
“是这样吗?”我紧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是的。”
男人回望我，他的瞳孔是少见的琥珀色，灯光反射下的光线映得那深处显露出点点银色的光芒。
他的瞳孔并没有放大。
“凡是具有天然运动和生死的，都有一个循环。这是因为任何事物都是由时间辨别，因此，甚至时间本身也是一个循环。”
“是亚里士多德的《物理学》吧。”
“是的，时间循环。”
“你知道，那只是谬论。”
“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，可是……”
“警官，她第一次死亡的时候，我很害怕。我疯了一般扑过去按住她的伤口，只是，血水止不住地流，流的我满手都是。后来…我在她身边枯坐了一天，午夜的时候，点燃了煤气灶——爆炸，然后我便死了。”
“我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，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出租屋。她在我耳边和我吵架，我，我，我简直高兴坏了——我以为，之前只是一场梦。”男人双手握紧水杯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，“她还是情绪冲动，拔了菜刀拿在手上恐吓我，我想到之前的梦，轻声细语地安慰她，她也渐渐放松下来，放下了刀。”他笑了笑，继续道，“放松下来后，我非常渴，转过身接了一杯水喝，然后，身后忽然响了一声——那是刀掉在地上的声音。”
“她死了——和之前一样，左手大动脉割断，伤口处都一模一样，鲜血流了一地，流的我满手都是。”
“你是说，她的死，是因为时间循环?而不是你杀了她?”
“是的!我不信邪，又自杀了许多次，企图验证这只是一场梦或者哪怕能阻止她也好。我尝试过抱住她的身体，尝试过夺取她的刀……可是都没有用。”男人的手上暴露出狰狞的青筋，纸杯被他捏的变形，水花四溅。
“她每一回，都会死去。很快——我来不及看清楚她的死亡过程，下一秒她就倒在地上了，伤口，鲜血还是和之前许多次一模一样。”
我的背渗出一层冷汗。
男人抬起头看了看我，笑了。
“我想了许多办法，后来我想，能不能借助外人改变这种情况?——于是，我给你们打了电话。”
“你是说，你不是因为自首，而是为了告知我们她将要死去?”
“对。”
我想到案发现场那位女士的伤口和大滩大滩的血迹，沉默不出声了。
“那么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时间循环呢?”
“我不知道，——或许还有许多人和之前的我一样，虽然有这种能力，但是并未经过事例的验证，所以并不知晓自己也能看见时间循环。”
“时间是个巨大的车轮，循环往复的时候总会有陈旧的木屑掉下去，拖离了束缚，便会看见不同的世界。”
男人疲惫地靠在椅子上，纸杯被他捏成皱巴的一团，丢在脚边，水洒了一地。
“……警官，你能相信我吗?”
“今天的审讯结束了。”
我站起身，冲小陈打了个手势，走出门。
“头儿，您看”小陈把手机举过来“公元20XX年，一对情侣在XX小区中因煤气爆炸双双身亡……”
男子林某。女子戚某。
“小陈!这个嫌疑犯姓什么?”
“姓林，林覃。”小陈诧异地望着我“头儿，您怎么了?不是走神了吧?我现在给您看的不就是他的个人经历么?”
小陈手机白晃晃的屏幕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“林覃个人经历报告。”
“刚刚档案组才发过来的报告，我一拿到就给您看了。头儿，您看，这个林覃绝对是一个骗子，他之前被查出过患有臆想症——我看就是谎话编的多，连自己都信了呗。”
“哎，哎，头儿，您干什么——”
我转身，飞快地向审讯室跑去。
林覃被我的同事带着走出审讯室，迈出门槛的时候，忽然回头望了望，随后，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。
“戚戚……”
我也跟着看去，地上洒的那一摊水，由于昏暗的光线问题，看上去，竟像极了一摊暗色的血。
END

QVVVVVQ不知道表达清楚了没，警官之所以能看见爆炸案是因为他也可以看见时间循环（小陈就看不见），只是警官他自己不知道。
本来想参加LOF200字脑洞大赛的，但是我缩不了QVQ……十分辣鸡了er
食用愉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