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木

哭丧
我爷爷去世的时候，我是不知道的。直到某一个早上我父母忽然把我拉起来回了老家，进了院子，看见满是白色的丧服我才明白。
我爷爷生前很喜欢听秦腔，于是那天请了戏班来唱戏。大人们都去去招待人了，堂哥、表哥和我三个就站在院子里。我看着唱戏的人们站在大门对面表演，心底酸酸涩涩的，然后就忽然哭得止都止不住。
于是后来出殡的时候，女眷哭丧，我嗓子哑了，哭得没那么响亮。只是一直在流泪，悄无声息的。
迷迷糊糊中，我听见旁人在指点着我，问，这是这家的谁啊。有人说，是孙儿嘞。然后那人就哦一声。
意味深长，充满鄙夷。
因为哭得不响，就是不孝。
等丧礼完了，上了坟，姑姑忽然走到出殡的队伍后面来，找到我，拍拍我的肩膀说，
你哭了吗?
我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，沉默了会，说，哭了。
姑姑看了我一眼，说，哦。
我无法形容她的眼神。
很复杂，怀疑，鄙夷，责怨，冷漠。
很久之后，我姥姥过世了。那次，我学聪明了。即便是哭不出来了，也将头低地低低的，眼睛瞪地泛红，好叫别人说不出个一二三来。

只是现在想起来，还会觉得很恶心。
明明是极为哀伤的场景，非要弄得像是表演一场戏一样。
嚎地越响，就越是孝顺。